品花宝鉴读书笔记之二:曹长庆的高声

2020-05-16 23:56 阅读(?)评论(0)

品花宝鉴里有个小人物杜琴言的教戏师傅曹长庆

此人形象毫无意义是个反面角色,势利、贪财、欺软怕硬。因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旦角儿出身,书中第十八回曾用大段讽刺语言描述道:

大凡做戏班师傅的,原是旦脚出身,三十年中便有四变。你说那四变:少年时丰姿秀美,人所钟爱,凿开混沌,两阳相交,人说是兔。到二十岁后,人也长大了,相貌也蠢笨了,尚要搔首弄姿,华冠丽服。遇唱戏时,不顾羞耻,极意骚浪,扭扭捏捏,尚欲勾人魂魄,摄人精髓,则名为狐。到三十后,嗓子哑了,胡须出了,便唱不成戏,无可奈何,自己反装出那市井模样来,买些孩子,教了一年半载,便叫他出去赚钱。生得好的,赚得钱多,就当他老子一般看待。若生得平常的,不会哄人,不会赚钱,就朝哼暮喥。一日不陪酒就骂,两日不陪酒就打。及至出师时,开口便要三千五千吊,钱到了手,打发出门,扔是一个光身,连旧衣裳都不给一件。若没有老婆,晚间还要徒弟伴宿。此等凶恶棍徒,比猛虎还要胜上几分,则比为虎。到时运退了,只好在班子里,打旗儿去杂脚,那时只得比做狗了。

曹长庆因琴言得到徐子云的赏识,“迄今四个月,徐子云已去白金数千,不为不多”,因此“待琴言分外好”,但“若使琴言病了一年半载,只怕也要变心了。”

这个曾经被侮辱和损害的对象,在做师傅后,摇身一变成为压迫者和加害者,作者在下笔的时候从未掩饰过对他的轻蔑和斥责。

但是,即便是这样的一个小人物,也有过他高光的时刻。

第二十七回,魏聘才因对琴言有私怨,向他的东家、骄奢豪横的公子哥儿华星北进谗,怂恿他买琴言入府,即彻底剥夺琴言的行动自由,彻底断了琴言日后与恋人梅子玉相见的可能。在此山穷水尽之际,同为名旦的陆素兰前来曹长庆处安慰绝望的琴言,却正好碰上前来找相公的流氓公子奚十一。曹长庆哄骗奚十一琴言不在家中,后被奚十一家童戳穿,奚十一大闹秋水堂。

奚十一见房后有重小门开着,走去一望,院子里有个后门虚掩着,就知从这门出去了,便气得不可开交,先把琴言床帐扯下,顺手将桌子一翻,零星物件,打得满地。长庆见了心中甚怒,又不敢发作。想要分辩两句,不防奚十一一把揪住,连刷了五个嘴巴。长庆气极欲要动手,自己力不能敌,红着半边脸,高声说道:“我的祖太爷,你放手咱们外面讲。你受了谁的赚,凭空来吵闹,我虽吃了戏饭,也没有见无缘无故的打上门来,我们到街上去讲理!”奚十一也不答话,抓住了长庆,走到外面,把他又捽了一跤。姬亮轩忙上前,作好作歹,连忙劝开,长庆家里人也来劝住。奚十一坐了,长庆爬起来,气得目瞪口呆,只是发喘。

这个被人欺压了一辈子、歧视了一辈子、糟蹋了一辈子,自己也并不良善的老旦角、老戏师傅,也终于挣扎出了一句“我虽吃了戏饭,也没有见无缘无故的打上门来,我们到街上去讲理”。他作为人的尊严其实从来不曾泯灭过,只是太过黯淡了,像死火一样,若不是奚十一欺人太甚,他恐怕就一直这样自甘下流的冷却下去了。

曹长庆的死,也死得如此平淡。他“并没有病,昨夜还是好好的,吹烟吹到三更后,睡了还讲了好些话。我睡醒来摸他就冷了。”

这么一个悄无声息的死,却后又勾起惊天巨澜。琴言彼时虽进华府,因没有签过卖身字据,法理上依然是曹长庆的徒弟,因此出府去为长庆守孝。在守孝期间,被人暗算,同样受了奚十一的轻薄。而杜琴言傲骨不屈,义正辞严地奋身碎玉镯,之后引发的一系列风波,又是后话了。

  最后修改于 2020-05-17 07:28    阅读(?)评论(0)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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